多年以后,曹鳳英還會想起父親第一次帶她看工人下礦的場景:向家人道別,穿著黢黑的工裝,煤和鎬摞在手推車上,煤是黑的,墻是黑的,人也是黑的。父親是一名地道的礦工,在安徽省淮南市九龍崗、大通等老礦區干了一輩子,那個年代,作為礦工子女的她理所當然也進入煤礦系統。
“單位女孩很少下礦,我是個例外,每逢工會活動,總找機會往礦上跑。爸說我要是個男孩,肯定和他一樣,幾天不下礦就不自在!辈茗P英指著早已變成公園的九龍崗煤礦舊址,眼里滿是感慨,創立自己的大數據公司后,她時常繞道來這里。
淮南堪稱安徽最典型的資源型城市之一,煤炭探明儲量達153億噸,占安徽省的71%。礦企曾是許多人眼中的香餑餑。在礦企工作近20年,曹鳳英擁有了穩定的收入和美滿的家庭,直至進入2000年,煤炭價格走低,第一波下崗潮侵襲勞動密集型產業。轉型大潮中,礦企顯出頹態,幾條大的生產線停了,工人只能拿到80%的工資。
會計出身的曹鳳英有很多外出交流的機會,一次到北京出差,她接觸到大數據產業,“礦井深度、溫度,煤炭的開采到加工,土地確權、智能地圖……通過加工大數據,便能產生‘增值’!蹦:拇髷祿拍睿谒凉撘庾R中迸發出無數可能。
自費報了培訓班,曹鳳英過上北京、淮南來回奔波的生活。家人均不支持:40歲的女人,還能往哪折騰?曹鳳英還是把工作給辭了,在淮南市工會租了間房,與3個合伙人成立了公司,白天下到田間地頭搞測繪,晚上回辦公室錄入數據。夏天沒空調,4個人輪流扇風,冬天沒暖氣,大家伙圍著主機箱取暖。
團隊把企業發展方向定位于智能平臺,并在全國各地尋求機會,第一個拋出橄欖枝的是新疆北疆的縣城,曹鳳英抬頭看墻上的中國地圖,攤開手掌比劃,與淮南的距離一只手量不過來。輾轉反側一宿,她咬咬牙還是去了,連坐兩天兩夜的火車,第一次體會到“早穿棉襖午穿紗,圍著火爐吃西瓜”的感覺。此時的曹鳳英沒想過,此后多年,他們的產品將涵蓋新疆全境。
“特別難,數據沒有積累到一定程度是無法商業化的,前期需要燒錢。”曹鳳英把自己的房子賣了,還求兄弟姐妹把房子抵押貸款借給她,為此丈夫和她大吵,“兒子正是上中學的時候,住的地方都沒有!”
后來發生的事,證明她是對的,當淮南市將大數據作為戰略性新興產業時,曹鳳英已默默耕耘了數年。安徽、新疆、廣東……曹鳳英的團隊運用現代地理信息技術,建立農村土地地籍數據庫,實現地籍信息化管理,讓農村土地確權更加精細準確,最終使其成為數字城市的一部分。
最近3年,曹鳳英的公司迅速擴張,當初只有4人的團隊擴張為200人。一些城市向曹鳳英拋出橄欖枝,她還是決定把公司總部安置在淮南高新區,一個離老礦區不遠的地方。“礦企工作的經歷,培養了我吃苦耐勞的精神,面對時代的變化,我能堅定地把握機會!
(葉 琦 韓 暢)
(《人民日報》8月9日9版報道)